茉棂

 　白奶奶走了。

　　在2005年的新年过后。

　　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治疗等待，其实大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，只是真的面对这一刻时，心里还是不舍难过，还是想要挽留。

　　唯一欣慰的，大概就是白奶奶短暂的清醒了一段时间，还能和大家说说话，做一番最后的告别。

　　在和医院沟通过后，白父决定遵循白奶奶的意思，叶落归根。

　　救护车呜呀而过，一路监护 ，送白奶奶回老家，白川则带着母亲，开车跟随其后。

　　那是一个离方圆市不远的村子，也就两小时的车程，依山傍水，是个宁静美丽的地方。

　　因为春节刚过，家家户户都带着几分喜气，救护车的驶入，倒是引起了些许波澜。

　　白父白母在屋外应付来探望的邻里亲朋，白川一个人坐在屋内，静静地陪着奶奶。

　　放置在床头的氧气袋，是生命的倒计时。

　　看着奶奶布满沟壑的面容，白川想起了小时候，以及这些年与奶奶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，心情越发沉郁。

　　“小川……”

　　“奶奶！”

　　“爸妈，奶奶醒了！”

　　白川朝屋外喊了一声，便急忙倾身上前握住了奶奶的手，可奶奶却挣扎着将手指指向一旁，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话。

　　“盒……盒子……”

　　“什么？”

　　白川看着奶奶急切的样子，心中疑惑，亦越发感到焦急，他顺着奶奶指的方向看去。

　　盒子？

　　白川起身走到墙边的柜子前，打开柜门，找寻了一番，终于在柜子的角落找到了一个有些年代的木盒。

　　他看向奶奶，问道：“这个吗？”

　　见奶奶点了头，他拿着盒子又回到了床边，说道：“奶奶，盒子拿来了。”

　　“你，你打开。”白奶奶拍了拍盒子，艰难地说道，“这是留……留给你，你以后孩子的。”

　　“奶奶！”白川心中一惊，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小腹。

　　“我看，看不到了……”

　　“你喜欢方绪，要，要是他也……能喜欢你，就和他……和他好好过。”

　　“要是……就不要再，再勉强……”

　　奶奶断断续续地叮嘱着，言语中满是遗憾，以及对白川的担忧。

　　听到奶奶的，白川不由心中一虚，离婚的事他虽然跟爸妈说了，但却一直瞒着奶奶，就怕她担心。

　　没想到……

　　奶奶却一直看得清楚。

　　可现在，他不想让奶奶心怀担忧地离去。

　　“我们很好，一直都很好。”白川哽咽着应道。

　　说着，白川将奶奶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腹部，笑着说道：“奶奶，我怀孕了。”

　　白父白母一进门就听到了这句，不由呆楞在了原地，目光犹疑地落在了白川的腹部。

　　“已经两个多月了。”

　　“再过不久，你就要做太奶奶了。”

　　“奶奶，你高兴吗？”

　　白川看着奶奶，努力扯出了一个笑容。

　　“好，好。”

　　白奶奶爱恋地抚着白川的小腹，动作越来却轻，终还是无力的垂落。

　　“奶奶！”

　　白奶奶终究还是走了。

　　以白奶奶的年岁，倒也算是喜丧，丧事办得很热闹，村里家家户户都出人来相帮，白父白母为师多年，同事朋友也来了许多。

　　方父方母也来了。

　　他们和大家一般随了礼，吃了饭，说上一句“节哀”，然后又离开了。

　　再多的……能说什么呢？

　　终究是自家儿子的错，伤害了白川，说什么都没那个脸面。

　　丧事过后，白川总有些提不起精神，常常坐在山腰的巨石上远眺发呆。

　　白父白母心中担忧，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，尤其是“怀孕”的事，生怕会刺激到儿子。

　　他们曾偷偷观察过，发现白川暗地里在吃药，也托人问过，那是孕早期平衡信息素用的。

　　原本饮食就清淡，如今更是丁点儿荤腥都不沾了，常常吃了几口就饱了。

　　这些事似乎都印证了“怀孕”的真实性，可是……

　　孩子的父亲是谁？方绪还是其他什么人？

　　为什么要服药？是信息素又出现问题了吗？

　　如果真的危害到了健康，这孩子留还是不留？

　　……

　　种种问题搁在老两口心里，犹如一根刺儿，扎得人寝食难安。

　　白川倒不是沉湎于奶奶的离世，也不是考虑孩子的问题，只是有些茫然。

　　他以为这两年，自己已经做好了面对随时死亡的准备，可如今，他却想要……好好告别。

　　就像奶奶那样。

　　告诉父母，即便自己不在了，也要好好生活。

　　至于方绪……

　　就这样吧，不要再联系了。

　　白川拿出手机，看着方绪发来的哀悼的短信，默默将对方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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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今天是俞亮和时光的孩子——俞知闲的满月宴。

　　方绪一大早就拎着准备已久的礼物，一身西装，光鲜亮丽的出现在了俞家。

　　“老师，师母。”

　　“时阿姨。”

　　“小绪来啦。”明娴起身接过礼物，笑着招呼道，“快来看看孩子。”

　　“好。”

　　方绪走到老师身边，看着他怀里正咂巴着嘴睡得香甜的小婴儿，不由露出了些许笑意。

　　此时的俞晓阳，全然没了当初驰骋棋坛的冷硬，经过十年的，如今已是一个非常慈和的老人家了。

　　他此刻抱着孩子，轻拍着他的小屁股，哄他睡觉，见方绪来了，笑着炫耀道：“怎么样，可爱吧。”

　　“嗯。”方绪坐在一旁，看着孩子，有些无措，心底觉得十分柔软。

　　就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他，哪怕只是睡着，就好像有无限的的乐趣。

　　自己和师兄的女儿，一定比这还可爱。

　　可惜，暂时还见不到。

　　不过没关系，自己很快就要去找他们了，到时候，他们一家三口就能团聚了。

　　方绪伸手捏了捏孩子肉滚滚的手脚，心中如是想到，神情中不由露出了几分期待。

　　俞晓阳看着方绪在逗弄孩子的神情，不由心下一松，他抬头和妻子对视了一眼，默契地点了点头。

　　有期待就好。

　　一会儿好好谈谈，兴许就能走出来了。